2009年7月11日,季羡林先生逝世,享年98岁。 季羡林终身从未信仰任何宗教,但是除了一些广为人的身份外,他还被人称为“佛学家”。由于他的主要研讨方向,是古印欧语系的巴利文、梵文、吐火罗文。固然这些可称为“天书”的言语极为偏僻和冷门,却是翻译和研讨出土佛经的“钥匙”。往常,控制这把“钥匙”的人全世界屈指可数,而随着老先生的去世,国内在这方面的研讨,简直能够称得上后继无人了。 在婚姻中,季羡林和妻子固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恋情基础和共同言语,但他却和妻子相伴数十载从未红过脸。 在负笈德国十年里,他曾有过一个美丽的知已,相爱而不逾矩。多年后他重返故地,两人却又鬼使神差失之交臂。 他用终身的抑止、勤奋和蔼良观照着这个世界。这是一个气质极端洁净的人。这种气质让一切接触过他的人,都会由然地生出好感。 季羡林先生离我们不算远,当我们的孩子厌倦单调的学习时,能够给他们讲讲季先生的求学故事。当我们的婚姻遇到喜新厌旧进退两难时,也答应以回望一下季先生的选择,有一些更深沉的东西能够参考。 一、母亲是他终身的最痛 季羡林的母亲是他终身中最重要的人。也是他内心最深的“悔”与“痛”。 “母亲的娘家姓赵,门当户对,她家穷得同我们家差未几,否则也决不会结亲。她家里饭都吃不上,哪里有钱、有闲上学。所以我母亲一个字也不识,活了一辈子,连个名字都没有。她家是在另一个庄上,离我们庄五里路,这个五里路就是我母亲终身所走的最长的距离。”季羡林在回想中写道。 季羡林出生时,家里极为清贫。他回想说,家里终年只需红高梁面饼子充饥,没有钱买盐,把盐碱地上的土扫起来在锅里煮水,然后用来腌咸菜,油基本见不到。一年到底,就吃这种咸菜。 季羡林的叔父早年经过艰苦的努力在济南立了足,膝下没有儿子的叔父,在季羡林6岁时,把他接到济南读书,为的是“光大门楣”。 从6岁分开家乡后,季羡林只短暂地回乡见过母亲两次,第一次回乡给堂伯父家的“大奶奶”奔丧,第二次回乡是给自己的父亲奔丧。母与子短暂的相聚只能借着这种方式,真实是难言的痛苦。可是有什么法子,那时的季羡林只是一个孩子,在那个交通不便,经济不能自主的年岁,他什么都做不了。而他那贫穷而不幸的母亲,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分开母亲,他心里会是什么滋味,没有亲历过的人,实难体会。季羡林在叔父家常有仰人鼻息之感。他的第一个婶母为人比较苛刻,历来没有给过季羡林任何情感上的照顾,季羡林还要时时看着婶母的脸色行事。叔父性格又火暴。还是孩子的季羡林自从分开母亲的怀抱,就要学会抑止孩童的天性,规规矩矩,不给大人惹省事。懂事的孩子总是格外令人心疼,但除了远在家乡的母亲,不再有人心疼他。 每到夜深,季羡林常会由于怀念乡下的母亲而偷偷哭泣。 而他的母亲同样怀念他,母亲常常和邻居说:“早知道送进来回不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的!” 考上清华大学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毕业后找到工作,如此可将贫穷而劳累的母亲从乡下接来与自己聚会。却未料在大学二年级时,就接到了母亲过世的音讯。一别经年,再次回到故乡却只能见到装着母亲的棺材。 季羡林的母亲逝世时不外四十多岁,“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当时二十出头的季羡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一时竟想跟随母亲而去。 对母亲“苦、痛、悔”的怀念,随同了季羡林终身。 二、终身只得一个“勤”字 叔父望子成龙,季羡林也不负所望。在“贫穷、单调、呆板、顽固”中,季羡林努力学习,高中毕业到北平来考大学。他只报了北大和清华,结果两所学校都考上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选择了清华大学西洋系。 由于那时分的清华大学出国机遇比较多,季羡林很务实地思索未来如能出国镀金,那么回国找工作胜利的机率会更大。 在清华,季羡林的专修方向是德文。但他受益最大的却是一门选修课和一门旁听课:朱光潜先生的“文艺心理学”和陈寅恪的“佛经翻译文学”。这两位教员的课对季羡林后来的学术选择和他的文学创作有着深远的影响。 1934年清华毕业后,没有社会背景的季羡林找工作碰了钉子。最后是母校山东济南高中约请季羡林回去担任国文教员。彼时济南高中人事关系复杂,只会教书不会来事的季羡林被校指导评价为“宁静”。 季羡林隐隐有饭碗不久矣的。在教了一年书后,清华大学与德国签署了交流研讨生的协议,学期两年。季羡林报名应考,一举考中被录取。固然当时季羡林的叔父刚刚失业,家庭经济濒于破产,但叔父一家却坚决支持季羡林去国外“镀金”。 就这样,季羡林1935年来到了德国哥延根大学,主系是印度学,两个副系是英国言语学和斯拉夫言语学,系统学习梵文、巴利文、俄文、南斯拉夫文、阿拉伯文等等。 原计划两年的学期被第二次世界大战打乱,季羡林正身处于二战的轴心国德国,德国与中国的交通被封锁。回不了国的季羡林只能继续学业。 侥幸的是,季羡林遇到了好教员。在德国,他的教员们不只在专业范畴里有极高的权威,看待季羡林这个既有天份又勤奋的学生,他们视为“法宝”,简直要倾囊相授,恨不得把终身所学都托付给这个来自悠远中国的学生。 季羡林没有孤负教员们对他的殷切希冀,学习这些看上去单调无比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是难以忍耐的,但恰恰季羡林对这些单调乏味的学问有着极高的兴致。他天生就爱静,性格专注沉稳,对探求这种规律繁复、艰难晦涩的言语情有独钟,每天花在学习上的时间长达十几个小时。 二战中后期,德国被封锁,物资被限量供给,整个德国人民掩盖在饥饿中。长期的饥饿,季羡林失去了“饱”的知觉。他的房东原来是个胖子,被长期的饥饿营养不良招致病死时,曾经成了一个瘦子。季羡林把那几年禁受的饥饿称之为“天堂”。 就是在这样的饥饿折磨中,季羡林倘徉于图书馆,用学问来“充饥”,那段时期,他不只高水平地完成了博士论文取得了博士学位,还在哥廷根科学院院刊上发表了几篇高质量的论文。 直到二战终了后,季羡林在德国整整呆了十年。对祖国和亲人的怀念,让他迫不迭待地要返回祖国。 1946年,季羡林婉拒了前往英国剑桥大学任教的机遇,辗转踏上了回国的归程。 回国后,经陈寅恪的引荐,季羡林进入北京大学创建东方言语系,任系主任。 从此,他一如既往,废寝忘食地专注于学术和教研。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被打倒,受尽折磨,他曾一度想自杀,刚想付诸行动却被上门的造反派抓走。他忽然想开:人的忍耐力是无限的。从此,他每天将一句梵文诗抄在小纸条上,趁没人时,取出翻译。十年浩劫终了,他整理译稿,这就是总共七章、有24000对对句的史诗级著作《罗摩衍那》。 季羡林是一个真正的学者,他决计做一件事情,必将穷尽其力,尽善尽美地去完成,他的为人以及做学问,一向都是抱着高度担任任的态度。他留给我们的,就是这样可贵的肉体财富。 季羡林终身学术成果丰盛,为人处世被人称道。面对世人的赞誉,他只是谦逊地说:“我这一辈子,只一个勤字而已。” 图|1936年,季羡林(左)与同窗在德国 三、情重而高洁 季羡林18岁结婚,妻子比他还要年长4岁。两人的分离,完整是奉了父母之命。季家到了季羡林的父亲和叔父这一代,人丁稀落,季羡林作为家里独一的男孩,早早要承担起传宗接代的任务。 妻子彭德华只需小学文化,夫妻二人并无共同言语,恋情更是无从谈起。 但彭德华身上的美德令季羡林很观赏。他说妻子:“上对公婆,她真正尽到了孝道;下对子女,她真正做到了慈母应做的一切;中对丈夫,她绝对忠实,绝对服从,绝对维护。她是一个极尴尬得的孝敬媳妇、贤妻良母。” 季羡林在德国十年不归,是妻子和婶母在兵荒马乱中,勉强支撑着一个破败的家。 在德国的十年,季羡林由于论文要打印,和季羡林同住一条街上的迈耶家成了季羡林常常要去的中央。迈耶家有个如花似玉的大女儿伊姆加德,她有一台打字机。伊姆加德很喜欢这个来自中国的青年才俊,每次季羡林带着长长的修正得很乱的草稿去找她,她总是很乐意地辅佐季羡林打印出来。 在哥廷根,季羡林的论文稿都是伊姆加德辅佐打印出来的,打印时,季羡林就坐在伊姆加德身旁。面对美丽的少女,季羡林很是动心,而伊姆加德更是如此。伊姆加德多次挽留季羡林留在德国,但季羡林想着祖国,加上身上还有繁重的担负,他只能拒绝的伊姆加德。他在日记中写道:“我真有点舍不得分开她。但又有什么措施?像我这样一个人不配爱她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回国后的季羡林和妻子渡过了漫长的65年,在这65年里,他和妻子相敬如宾,历来没有红过脸。 固然没有恋情,但季羡林忠于自己的义务,一如他对学问的态度。 1983年,季羡林再次回到德国哥廷根访问旧人,他专程去探听了伊姆加德小姐,然后在伊姆家德的家门口,给他开门的一位中年妇女客气地通知他,她并不认识伊姆加德。季羡林百感交集地分开了。 但是,就在十年后,香港电视台的一位女导演在拍摄季羡林的传记片时,专程来到德国探听伊姆加德的下落,就在十年前季羡林重访的那间房子,导演却意外地见到了伊姆加德自己。 女导演激动地问伊姆加德:“还记得60多年前那个中国留学生季羡林吗?”伊姆加德踌躇片刻后,眼泪潺潺而落:“是羡林·季吧?我们都这么叫他。我不时在等他的音讯,他还好吗?”当得知季羡林尚在人世,而且还是中国德高望重的学者时,伊姆加德欣喜地笑了:“我知道的,他不时就这么优秀。” 季羡林分开哥廷根后,伊姆加德就不时在等候他回来,终身未嫁。而十年前季羡林重返哥廷根时,伊姆加德就住在原来的房间,只是给季羡林开门的新租户不认识她。两人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再次错过了。 90岁华诞那天,老人收到了伊姆加德从哥廷根寄来的一张照片,看着照片里满头青丝的伊姆加德。季羡林百感交集。 只是一场从未开端的爱恋,却让伊姆加德据守了终身。而彼时的季羡林,有家国的幻想,有小家的义务,恋情对他来说,太过于朴素。在义务与浪漫自由中间,季羡林选择的是义务。他这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义务。 文|君子昭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