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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属于大唐的记忆。 也是盛世的声音—— 曾记否，一曲长啸惊起黄沙漫天，一首诗文震荡千年月光。从西域、从安南、从东瀛，僧人雅客不远万里跋涉到大唐，俯首拜官、深化庙宇。万国来朝，只为带回绚烂的汉唐文化的一角。 诸子典籍、琴茶六艺，无数文化精粹输出海外，其中自然包含，当时一件鼎盛一时的乐器。 没人能预料到，这件可贵的乐器，跟随僧人传入日本、走向世界，辉煌万千。而在中国，却随着时日流逝，灰飞烟灭、传承隔绝。 往常，世人说，这是日本共同的传统乐器。 它叫尺八。
尺八近似于萧笛，吹口、形制上有所区别，在中国自古有之。其盛于唐、衰于宋、隔绝于元明。音色古雅苍凉，深沉而具有绝佳的表示力。 北宋学者沈括在《楚溪笔谈·卷五》中有言：“后汉马融所赋长笛，空泛无底，剡其上孔五孔，一孔出其背，正似今之尺八”。
唐代刻雕尺八 盛唐雅乐所用乐器甚多，筝、筑、箫、筚篥、乾琶、吹叶、长笛……种类繁杂惹眼。但不论何种组成方式，简直都有尺八一器。 其吹奏难度大、制式考究，对资料的请求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纵观竹林，常常只需一两根竹子能够制造尺八，是以根根可贵无比。 南宋，杭州护国仁王禅寺内，居士张参的一曲空寂、苍劲而深邃的尺八，让日本僧人觉心惊为天人。他心中充溢感动的震颤，叹其为世间难有的清调妙曲。眼角含泪、跪坐膝行向张参求学。日后，带着尺八乐器、曲谱与张参之徒，东归日本。
尺八流入日本，绵软文雅的清幽小调，怎能抵挡这样的淳厚之音？它带着汉唐文化的庄严庄严，又包含禅的宁静，填补了日自己的肉体空隙。成为寺庙僧人的法器、武士的武器。 其后，日本尺八分化出明暗流、琴古流、都山流，承接古今。以昔日居士张参演奏的《虚铎》为传世名曲，在一代接一代巨匠的努力下，演绎出新的光彩。 尺八，带着抹不去的唐宋遗音，作为日本传统民族乐器，在海外享有盛名。
为何同一种乐器，在中国失落，却昌盛于日本？ 唐宋之后，元朝的铁骑将中原大地冲击得支离破碎，让当时的汉儒文化遭到消灭性打击。到了明朝，文人雅士隐于丝竹小调，民间音乐兴起，曾经昌盛一时的雅乐遗音，置之不理。
敦煌莫高窟·第220号窟壁画 （初唐7世紀） 古籍、诗词、民间生活杂记……慢慢地，翻遍明末以后的中国历史，再难发现尺八的踪迹。以至出土的都没几根——大唐为数未几留下的几件，全部随着遣唐使，珍重地保存在日本近似“故宫”的奈良正仓院里。 细究起来，福建南音洞箫的身上有几抹尺八的残魂，但外形、音色、演奏技法等皆与古代尺八相去甚远。比起唐宋遗韵，更多继承了明清的特征。 不得不招认，当日本拾起尺八，影响世界音乐舞台时，在中国，尺八已亡。
中国人忘了，但日自己还记得它。 喜欢寻根问祖的日自己，不时翻阅南宋遗留的曲谱，遥想昔日，祖师觉心禅师学成归来的祖庭：杭州护国仁王禅寺。 但世事沧桑变更，寻觅一处南宋旧迹，哪有那么容易。但尺八演奏家斋藤孝介想找，不论如何，都想在有生之年，看一眼尺八的根。 1992年的春节，大雪纷飞。年过七旬的斋藤孝介来到杭州，怀揣忐忑的心情，寻觅护国寺失落的旧址。 曾经的骚动年代，文物七零八落、庙宇破坏。数封信件、两位专家、几年考证，百般周折下，他终于在杭州市宗教事务局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找了遗址所在。 原来护国仁王禅寺，躲在一栋艺术学校教学大楼后，拆得只剩一个空荡荡的大雄宝殿。
斋藤孝介湿了眼眶，不顾旁人劝止，跪坐在雪地中。 他哆嗦着双手，取出一支磨得发亮的乐器，在漫天飞雪中吹奏源自南宋的古老曲调。音色拙朴，似萧非萧，如深林古寺倾注的月光，在苍凉的天地间幽幽回荡。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这里是日本尺八的根，七百年传承的祖庭。
敦煌莫高窟·第57窟壁画 和斋藤孝介一样，对杭州护国仁王禅寺念念不忘的还有两位日本尺八演奏家。他们分别继承明暗流、琴古流的吹奏方式，来杭州中止寻根之旅后，决计将尺八“还回中国”。 究竟，在尺八降生的故乡，怎能没人会演奏它？ 1999年，杭州佳音乐器厂。 日本尺八巨匠塚本竹仙，遇见了“江南笛王”赵松庭。尺八与笛有共通之处，塚本竹仙在电视上见过竹笛，此番见到梦寐以求的中国竹笛真身，当即上前讨教。 赵松庭笑了笑，让同行弟子吹了一段极为悠长的笛音。余音旋绕，好似永无停歇之时。塚本竹仙心神激荡，依照中国传统礼仪，叩跪拜师。 他幼年苦学，得知南宋护国仁王禅寺的居士张参吹奏尺八，音声绵亘不绝。却怎样也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人的气息能够如此绵长。问父辈、问祖辈、翻阅书本，都不得而知。这一切，在今日有了答案。
拜师的第一个夜晚，依照赵松庭指点的循环呼吸法，塚本竹仙持一根竹笛，吹奏了整个彻夜。 尔后，他频繁往复中国，与恩师学习技法。有一日，赵松庭看着弟子手中的尺八，慨叹其源于中国，却在本土偃旗息鼓，希望弟子日后能带回失传已久的绝技。塚本竹仙当即允许。 2001年，一代笛王驾鹤西去。
赵松庭 十多年来，塚本竹仙服从当年的承诺，一次又一次地来到中国教学。 学习尺八的人，从几十个，到几百个，滚雪球般增长壮大，他停留在中国的时间也越来越久。杭州不够，就在沈阳、郑州等地开设教学点；尺八价钱不菲，他便将精心制造的尺八，赠与求学者。 多少年来，分文不取、风雨无阻。塚本竹仙在每一个中国学生的面影中，寻觅恩师的存在与气息。
“中国人给了日本很多东西，我们往常应该一点一点地行礼，这是礼尚往来。”他说， “男人对男人说过的话，要算数的。” 由于日自己的寻根，尺八开端在中国复兴。但是，让无数异乡演奏者魂牵梦萦的杭州祖庭，却在几年后拆得洁净。 2003年，随着杭州城的树立，护国仁王禅寺最后一点残留的大殿，被拆得七零八落。
原护国仁王禅寺大殿屋脊两端的吞脊兽 时年，考证出护国仁王禅寺是日本尺八祖庭的专家孙以诚，陪着日本尺八教员神崎宪，站在工地的隔墙外张望护国仁王禅寺的遗址。望着一片狼藉的工地，神崎宪的脸上浮现出抑止不住的沮丧，他对孙以诚说： “假如重建护国寺资金上有艰难，我能够回去通知山川长老为你们捐献，为护国寺立个留念碑。” 好在，这个碑到底由国人建成了。
三年后，杭州市西湖区树立局在大殿旧址处立起一座石碑，一支4米长的尺八贯串其中。神崎宪再次来到中国，来回抚摸碑面文字与铜管，激动异常。 他是个中国通，简直在同一时间，做着与塚本竹仙同样的事。大学时，神崎宪修读中文专业，后来拜倒在日本巨匠门下修习尺八。机缘巧合之下，得知日本尺八祖地杭州，竟无一人能吹奏此物，便每年几度来到中国义务教学。 他从早到晚地上课，热情地与青年学生们交流。熟练地用着汉语，免费将终身所学倾囊传授。从最初的五名弟子，慢慢集聚成往常尽千人的范围，足迹遍布北京、广州、上海、苏州、大连…… 这是一条从零开端的路。辗转各地、在异国他乡与人同吃同住、以复兴中国尺八为己任。神崎宪说，希望能辅佐中国，将尺八的“粉丝”展开到1万名以上。 这个计划没有完成。 2015年，神崎宪于大阪病逝。
他的学生提高两岸三地，自发举行起吊唁仪式，吹奏起追思之音。遗孀惠子努力学起中文，希望有朝一日来到中国，完成先生未竟的愿望。 而他的教员，著名演奏家三桥贵风，在同年5月来到大连等地，继续在中国推行尺八。谈起弟子的遗愿，他无比认真地说： “今年2月份，神崎不在了。他和我说的事我不时记在心上。我希望能把他没做完的事业传承下去。” 诗人卞之琳旅居京都时，曾深夜听见尺八。
幽幽飘荡的管乐声，如雨丝中若隐若现的愁思，让人感到陌生、亲切，又无限凄清。他在异乡动了乡愁，怀想昔日大唐长安，东瀛的来客寄送孤馆中，在尺八音色里慰藉了寂寞。 “归去也，归去也，归去也——” 游荡在他乡的乐声，何时能彻底回到生育它的土地，落叶归根？ -END- 部分配图来自网络 版权声明：受权自 微信公众平台：地道景物！（如需转载请联络此平台，请勿剽窃修正） 参与拍卖加微信：guwanyuansu 手机：15201921803（微信） 全国热线：40008978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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